馬巖松：建筑并非權力和資本的紀念碑
發(fā)布時間：2013-11-13 新聞來源：中國經濟周刊
“無用”山水定義未來城市
作為建筑設計師，馬巖松出名很早，他身上被貼的標簽也很多：“國內建筑師中標國外標志性建筑第一人”、“國內先鋒前衛(wèi)建筑師”、“山水城市倡導者”，甚至還有“時尚人士”、“廣告代言人”等。
對于上述種種，馬巖松的理解是：建筑師應該是一個“綜合”職業(yè)，除了技術層面，還應該是知識分子、歷史學家、社會學家，甚至還應該是有些烏托邦情懷、對未來有想象的夢想家。因此，馬巖松從不避諱“跨界”。近年來，他頻頻亮相一些重大的財經會議。去年在瑞士舉辦的冬季達沃斯、今年在大連舉辦的夏季達沃斯上，馬巖松都作為演講人向許多政商人士講述他對城市文化建筑的理解。
事實上，馬巖松還有許多建筑設計都沒有被實現(xiàn)，甚至還被貼上了“怪異”的標簽。對此，馬巖松告訴《中國經濟周刊》：“我做很多東西，不是以實現(xiàn)為目的，實現(xiàn)就要受很多牽制。我認為建筑未來就是這樣，就先畫出來，進而影響現(xiàn)代人的觀念。”
建筑應與人相關
作為建筑師，馬巖松覺得很多時候摩天大樓已經成為現(xiàn)代城市里一個很恐怖的存在，因為這些大樓已經成為權力和資本的紀念碑，和人沒有關系。
馬巖松認為，地標性建筑是商業(yè)時代的產物。“以經濟為核心的城市必定會產生CBD(中央商務區(qū))，以權力為中心的城市必定會產生‘中央地標’，從人文、環(huán)境出發(fā)的城市肯定是一個很美的城市。”
曾經有這樣的評述：中國已經成為全世界建筑師的“夢工廠”，所有在其他國家不可能實現(xiàn)的建筑理念都可能付諸實踐。但是，這些在這個“夢工廠”落地的作品，不見得都是值得推崇的。
對于中央電視臺新大樓，馬巖松直言其是一種“新的帝國式建筑”，相比老的帝國建筑，它更有一種橫空出世的感覺，是一個特殊時代的產物，展現(xiàn)的是力量、權力。
馬巖松表示，一個城市的標志性建筑是所有人會感到自豪的建筑，但為什么許多奧運會場館建筑，包括央視新大樓這樣的標志性建筑，大家都沒感覺，說不上好看不好看，或者不好說?因為“人們反對的不是地標性建筑，而是與他們生活沒有關系的地標性建筑。”馬巖松說。
因為批評這些標志性建筑，有人以為馬巖松“反對商業(yè)化”。對此，馬巖松的解釋是：未來城市追求的人文理念與商業(yè)化本身并不沖突。“未來的高密度城市也可以以景觀為出發(fā)點，而不是一座座用來顯示資本和實力的象征物。”
馬巖松近期再次受到關注，是因為他的MAD建筑事務所中標了比鄰朝陽公園的某地產項目。在這樣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，又一新的地標性建筑即將誕生。“馬氏地標”和他所批評的地標有什么不同?馬巖松說，在這個項目里他想創(chuàng)造一個環(huán)境，把自然、流水、山谷等等這些城市里不太常見的自然景觀都呈現(xiàn)在這個項目里，用“借景”的方法把朝陽公園的景觀融入到建筑中來。大樓本身像山峰的樣子，也會讓人感覺這是公園的一部分，做到“城市中的山水意境”，體現(xiàn)東方人一種夢想的生活方式。
千城一面：失敗的城市規(guī)劃
作為土生土長的北京人，馬巖松對北京城很有感情。當被問及北京城市發(fā)展現(xiàn)狀的時候，馬巖松的回答毫不掩飾：“當然是往更差的發(fā)展了。建設新城市的方式是不對的，大規(guī)模地拷貝西方建筑，有時候建得還不如西方，還對自己的老城造成破壞。”
馬巖松說，中國的城市已經有過非常輝煌的成就，像老北京這樣的城市在世界上也是獨一無二的，像無錫、蘇州、杭州這樣的城市都有其獨特的人文特色。
然而，中國現(xiàn)代城市“千城一面”的現(xiàn)象已非常普遍。出現(xiàn)這一現(xiàn)象的根本原因，是因為中國自古以來是農耕文明，現(xiàn)代化對中國來說是空白的，中國城鎮(zhèn)化一開始就是照搬美國模式，缺少對自身文化的探討和研究。
在今年的夏季達沃斯論壇上，面對在座的天津市政府官員，馬巖松在以“我的山水”為題的演講中毫不避諱地拿出一張?zhí)旖驗I海新區(qū)的規(guī)劃設計圖與曼哈頓相比。“幾乎一模一樣。”馬巖松說，如果說中國過去30年的建筑還基本處于copy(模仿)階段的話，那么未來中國城市的發(fā)展，經濟就不應該放在首位。
“我從來不批評中國的城市化，城市的出現(xiàn)是好事，是人類進步的體現(xiàn)，不能因為我們喜歡鄉(xiāng)村就否定城市。”馬巖松說，但建設城市需要好的規(guī)劃，天津濱海新區(qū)的規(guī)劃有問題，沒能開創(chuàng)一個新時代，處境頗為尷尬。
馬巖松喜歡談山水城市，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是傳統(tǒng)文化的守護者。他喜歡過去的東西，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一種情感上的共鳴，他希望在未來的城市中人們可以更多地感受到這種共鳴。
“我們未來的挑戰(zhàn)是亞洲的高密度城市，不可能每一戶都有園林四合院，如何用創(chuàng)造力的思想去創(chuàng)造一種新的建筑文明，是城市規(guī)劃者面臨的挑戰(zhàn)。”馬巖松說。
無用之用
馬巖松成名很早，但在成名之前，他“參加過上百次投標競賽，無一獲選”。他并不感到失望：“有時甚至希望業(yè)主不要選我的方案，覺得落選的建筑才是好建筑。”
直到現(xiàn)在，還有評論認為馬巖松的建筑設計里有許多沒有用的東西、比如景觀、湖面等。面對使用率降低這樣的問題，馬巖松說：“看似沒用的東西往往很重要。”如果以有用沒用為出發(fā)點，那么北海有什么用，景山有什么用，不如推平了全蓋住宅小區(qū)。“我們的城市就是一個很有用的東西，最后大家都死在里面，和動物沒什么區(qū)別。”
馬巖松表示，現(xiàn)在幾乎所有人都在批判城市。“罵我們自己的文化是很容易的事，也容易得到共鳴，因此批評家相對容易當，但想要做出有建設性的東西是很難的，中國的城市化該怎么走?答案基本空白。”
“山水城市是在高密度城市下一個很創(chuàng)新很有挑戰(zhàn)的想法，接受它的人沒把它當一個生意來做，而是一個作品。”馬巖松說，山水城市代表著一個新的城市文明的到來，應該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。
“百年之后，一個建筑師不可能翻出當年的報紙雜志證明自己是個名人，但是他設計的實實在在的建筑卻是證明自身價值的最好物證。”馬巖松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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